2013年9月27日星期五

如是我聞@父親與我 • 臆念(中)


如是我聞@父親與我 • 臆念(

「哎吔 咪講你唔願呀我都唔願,分妻唔同第二件,鬼想拆散你哋嘅姻緣,不過有你係處就真係攪唔掂,你話又點能阻止,我個仔共你痴纏呀
為國家起見,為祖宗起見,家嫂你千祈要聽我勸,咁樣 亞萍個條命仔至得保存,你重要立實心腸就唔好轉。咁就賢德個個賢,你只管想透想通喇,睇吓你駁唔駁得我掂咯,你駁掂我喇,你駁掂我喇……

此曲是《胡不歸》戲碼中"逼媳離婚"一節,亦是父親教我晿過的其一段子
……

幼時,曾看過父親在家調弄音弦。不知是甚麼樂器?只記得那音箱是圓圓的,面板上蒙了塊蟒皮,彈奏時也是指按手撥,看樣子有點像結他,但弦線卻就只得三條。

父親愛邊彈邊唱,自得其樂。後來不知為何已沒玩這調調兒了,於是每當哼上兩句的時候,他都會用指骨輕敲著桌子。

彈琴,唱曲,想必是父親附庸風雅的性格,這可要從很久之前某些叔伯父老處說起,他們說我伯爺(指父親)在鄉下時挺威水,偌大家業由他一人承擔,年紀不大,念過好幾年書,字亦算寫得不錯;提起寫字,就使我想他如何教我習的毛筆字,他說姿勢一定要正確,要做到怎樣的身正,手平,筆直。還有,落筆時更要意專,說這樣子才可以寫得出好字。他也說,字如其人,漂亮只是一種外表,誰肯用上半年以上時間臨練,這還是可以的,但骨力卻才是最重要,這除顯現個性所在,亦會是一種體面,想裝是裝不來的。我還記得他曾講過,筆必定要牢牢爪緊,這是
練手勁,字才顯得有力道,亦因為這樣,我們就大玩扯筆桿子,看誰先給拔下!講開玩扯又真給我把父親的事扯開了,他們還說父親愛看粵劇,間會邀聘一些樂師回家,就像現時之曲藝社一樣,本為了愛唱,也能為與曲友相敘,喻習練於逸致閒情,樂與樂齊驅!

那時的我,混噩得不知甚麽叫廣東音樂,只常聽到父親在旁的指指點點
因每當電台節目在過場時候總有一些背景音樂,他便會指出這是甚麼譜子,比如慣常聽到的有《早天雷》、《雨打芭蕉》、《餓馬搖鈴》、《雙聲恨》、《昭君怨》及《賽龍奪錦》等等。

他是名伶薛覺先和上海妹的粉絲,到年紀大了他卻很愛看電視上的米雪,和唱歌的林憶蓮。記得有次他以找到薛、上兩人唱片而喜上眉梢,更不停的放在唱機上播完又播。他也愛丑角半日安的唱腔,及譚蘭卿搞笑潑棘演出,那首《迫媳》便是從父親唱的時候學回來。因此,父親還誤以為我是
可教孺子,也就細心的指導著我,然而這可是對牛彈琴,沒天份的我,硬學又怎學得來呢心散是父親給我唯一評語,反而二姊卻承了他遺傳,現在港時的她也算是薄有微名。至於我那便不用多說,雖也曾有習,但就應了那句「貪多嚼不爛」,兼我五音不全,到現時為止就只能記得那半首「逼媳」和數句的「數白欖」,而那些調趣白欖歌詞,隱約的還可記得幾句,就不知對的有多少?現試憶述出來也好與大家樂上一樂!

「想起我當初,孤寒真已極,飲又唔捨得飲,食又唔捨得食。人地請飲茶,我食完兼咁拎,叫我請返餐,我就寧願腳伸直。不論係遠親,抑或係近戚,講到借錢嗰一層,咁就完全冇交易。若論做生意,莫講我唔識,我專做雷公轟,貪佢本小好利息。要我請伙記,為人要忠直,人工要佢平,又要佢冇人識,冇人識。」

那時父親迷上了電影,相信與他喜看粵劇不無關係。也不知為何有那麽多時間,他總常帶我去九龍城的龍城或國際看戲,是為了要減輕母親的照看?那時有一不成文規定,若小童與大人看戲是免費的;直到後來,啟德遊樂場開了,我亦嘗試過跟大人進場,那當然也是過了骨而不用給費。

過年時,相信許多孩子都會特別開心,我亦不會例外,記得在過年前,父親一定要我理髮,會給我買套新襯衣,西裝、恤衫、領帶和新皮鞋,年三十晚會陪母親入紅包,備置年盒及鮮花果盆,即使家境不寬裕也得做足過年功夫,這也是一種規定。

新年自會有多日假期,父親曾帶我看過兩次馬戲,聽說是從台灣來的「沈常福」,然而最令我難忘的印象是:

「在我聚心看表演時,突然走個小丑出來在我身邊扮鬼臉,嚇得我幾乎哭了。」

也會到當時唯一的遊樂場「荔園」,而這些地方,通常都在過年時才有得去的!

新年時候父母
不會責備子女,所以我便趁機和鄰家孩子賭賭啤牌(那時最多人玩的是十點半),擲擲仙,打打玻子等父親認為爛仔所為。但過年嘛,不是要高高興興嗎?所以他會是半默許的,雖然是這樣,我還會盡量小心不被他看到,否則必會由母親代勞,來過初七後算帳!


待續
……

前段之《胡不歸》"逼媳離婚"

(旦唱) 我悲難言,憤難言,更難希望佢哀憐,地慘天愁腸寸斷,聲嘶淚盡也徒然,猶幸夫郎人去遠,未睹傷心在目前。

(丑白) 你睇吓佢個衰樣呀…
(旦唱) 無可怨,無可怨,仳離慘禍終難免,愛夫無計更雙全,幸福犧牲何足念,含冤惟待訴黃泉。(丑白) 點呀

(旦唱) 唉惟有依照婆婆,任從你主張處斷。
(丑白) 哎吔太公婆開眼咯,(白攬) 我謝蒼天,我就謝祖先。我難得亞家嫂你心甘願。更免亞萍再找尋。哎也你有咁遠時就去咁遠。我送你一百兩黃金,我更送埋亞春桃你差遣。你病好不妨話俾過我知,哎也免我時掛念呀,免我時掛念呀。
(旦白欖) 事既無奈何,你話點就點。惟求他日我夫凱旋歸,莫言媳婦有不善。新婦再續絃﹐務宜求淑眷。淑婦甘食貧,百兩黃金我不言羨。可誓對蒼天,死生節不變。願乞得春桃,相伴為證見。殘生再相逢,斷不敢有怨,斷不敢有怨。
(丑白) 噓!實在我都好唔捨得你架,不過不得已而然。大家分手都要分得喜喜歡歡,你唔好苦口苦面。
(旦唱) 傷心何處,是我家園

17 則留言:

  1. 恕兄記性好。往事,有時越想越想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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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十二月兄,不是記性好,只不過是難忘往事罷!
      而我亦相信每一人都會對童年的事特別懷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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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噢!我媽媽和姐姐帶我看過「沈常福」,壓軸是電鋸美人!你記得嗎?!我邊睇邊驚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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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唔記得咯,但後來喺荔園就有得睇,不過要另外俾入場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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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哈哈, 真巧. 我的父親也懂得拉二胡。奏的也多是《早天雷》、《雨打芭蕉》、《餓馬搖鈴》、《雙聲恨》、《昭君怨》及《賽龍奪錦》這幾首。小時家住九龍城南角道,也會去龍城戲院或國際戲院看戲, 不過多數是西片, 尤其是牛仔打紅番。「荔園」也去了幾次,「沈常福」就只聞其名未有機會去,因為當時家境不好, 開飯都困難, 何來閒錢看馬戲團! 小時候我是野孩子, 跑遍九龍城街道和城寨, 好像地方很大。現在常回舊地, 只覺地方很小了。
    未知當年有否在街頭跟如心兄打過架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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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我父親玩過二胡,但以上講的那種樂器有人話係秦琴,不過也沒有得到證實。
      Peter 兄或會比我年長些,我細個時除了去睇戲就好少去九龍城,只記嗰度全條街都好似廟街咁上下,有好多嘢賣同好多嘢食。
      打交怕就冇我份,因父親很嚴,我也是野孩子一名,試過自己一個人行路行到井欄樹,又走去啲村郊野外的村民蓄水池游水,搞到啲村民喊打喊殺,嗰時我都幾夠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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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想不到除了”摘竹必”,還同在童年時看過「沈常福」的馬戲團。巧合啊。
    《賽龍奪錦》《流水行雲》等等的粵樂,都是番禺「何柳堂」先生的大作。他是先慈母親的族兄。南番順出產不少的文人雅士和名伶。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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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5. 這裡留言的時間紀錄,對上我的一則完全是不真實的。看看這則又如何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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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我設定的時間是以新西蘭這裡為準,又因剛轉了夏令時間,所以是和香港相差五個小時。
      真的,南番順確然出了不少文人雅士及著名粵劇老倌,好比新馬師曾他是我母親族兄,幼時他弟也曾到過我父的私塾,而他卻很少跟我們住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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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. 原來這裡的留言可以自己設定時間!如心兄好本事啊。
      聽說新馬鄧永祥先生是庶出,其母備受歧視,因此他離家出走,被細杞賞識收為徒兒訓練,終於成為一代名伶。後來,他在香港重會他那可憐的母親。令堂是姓鄧的吧?先母也是順德水藤鄉姓鄧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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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3. 秋葉,我母親姓鄧,是順德人,至於甚麼鄉就不甚清楚,真要找日好好的問她。
      而我,就只陪過她一次回鄉,是飲表弟的喜酒,這也是十多年前的事,人老了,越近的事反而忘記得更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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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4. 秋葉老表,我今天去探母親並問她順德那一條鄉,原來和秋葉先母同一處水藤鄉的人,那麼我們可能會是兩老表罷,她還告訴我新馬師曾住處只近她處隔一條巷弄,而鄧碧雲和她也有疏堂姊妹關係,並說在幼時常帶她外出玩耍及買東西吃,這還是頭一次聽母親說,都不知有多真呢?畢竟她已八十七歲了,但和令壽堂同鄉同姓又真那麼巧合啊!老表?哈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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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6. 如心老表,相信我們的母親都是同鄉姐妹,甚至可能是同宗族。是第一代的老表喎,怪不得我們都識得摘竹必,又喜歡欣賞粵曲啦!哈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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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嘻嘻,這是否叫"同氣連枝"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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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. 我們的母親同是同鄉同姓,同聲同氣,當然是同氣連枝啦!
      可惜家母已經於八十五歲時駕鶴西歸。看來鄉里都是我們大些。
      我是大鄉里啦!嘻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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